社團法人台中市學習障礙協會

學障之心酸血淚史-謝東宏

我還記得我的幼稚園老師打電話給我娘說:
「妳家小鬼XXX真的是OOO的弟弟嗎?兩個也差太多了吧!」
我娘說:「保證是親姊弟,絕不是外面撿的」
XXX是我,OOO是我姊,從小就是資優生,非常鬼靈精怪,什麼都想學什麼都有興趣什麼都想嘗試,恐怖的是她學過的東西都學得起來(現在還會不會就不知道了,因為長大後愈來愈脫線),從小到大帶過她的老師每個都嘖嘖稱奇…宛如鬼神!
但…這是她不是我,該名幼稚園老師說
「同一個媽生的,以為很好帶,頂多就大同小異,誰知是大不同」
以上這一段對話是長大後聽老娘轉述知道的。
但這名老師只有發現我非常難帶,並沒有發現我狀況特殊。而我也是差不多從幼稚園就有了數學方面的特殊狀況,幼稚園學數學學到哭,小學寫功課故意當作數學功課不存在,被爹娘逼著拿數學出來就想從三樓一躍而下,老師出了數學功課我就頭大+頭痛,有如大腦被寄生蟲啃食…家裡兩個數學界的霸主(資深工程師老爹+超級資優生老姊)都紛紛放棄,而我則是覺得解脫了,因為當時沒人知道學習障礙這種鬼玩意,都以為我只是不認真、不專心,所以用緊迫盯人+灌輸式教法,在學校人多老師照顧不到,在家2對1看你還認不認真!結果就是數學課本一打開,比無字天書還難懂,他們在講哪一國語言我也是有聽沒有懂,小學有跟著哥哥姊姊報過珠、心算班,珠算班有器材輔助不算太難,心算班根本直接讓我下地獄了,然後想當然爾又被認為不認真,回家就被一頓唸…然後老哥老姊回家後功課一下子寫完跑出去玩,本傢伙就只能坐在書桌前瞪著數學課本發呆發到打瞌睡…然後夢到被數學大魔王追殺。
這個跟數字有仇、見鬼般的人生一直持續到小學三年級,當然不是一下子就順,在我當小三時搬到台中,一搬下來家裡就是開一間店,還好生意沒有多好,不然我每天面對功課寫不完又要幫忙收錢,看的都是數字就飽了,尤其是幫忙收錢這一塊,每次面對的都是亂數的加減,腦子出現的都是亂碼跟一片空白兩種,傻在原地半天算不出個鬼來,不知道要跟客人收多少錢也不知道要找多少錢(那時候還沒先進到在櫃台上擺台計算機,因為數學界的霸主老爹總覺得數字很小很好算),尷尬的超想挖個洞鑽進去,眼不見為淨(而這時候那兩個菁英界的霸主早就趕在開店之前寫完功課溜出去玩了)
直到,我的小學三年級班導師是接觸過學障這一塊的,沈老師看了我的成績單後發現有異,一通電話改變我們全家人對我的了解,沈老師說「他的數學以外的成績都還行,尤其國語這一科的成績更是優秀,這不是他不認真不專心,這代表他對數學方面有障礙,如果他不認真甚至資質差,那會所有科目的成績都不理想,不會只有數學這一塊特別差」,就這樣,「學習障礙」一詞轟進了我家四個人腦袋裡,但是,我的學習情況也沒有因而立即得到改善,大夥就只是知道學習障礙了,然後咧?該學的還是要學啊,該算的也是要算啊,我的數學功課也沒有變的比較簡單啊,每天一樣算數學算到想放棄人生啊!
到了國中,在我老娘主動跟沈老師聯絡下,沈老師答應當我的數學家教老師,每…忘了禮拜幾放學後都要再補一次數學,我當時也不知道我是學習障礙這種鬼東西,我只知道是因為我數學很爛才被強迫補習(找沈老師當家教不是第一個補習,小五就有一次報名數學補習班,簡直比李佳薇的煎熬還要再更煎熬),所以在學校就聽不懂的鬼玩意、爛東西,放學後再聽一次我壓根不認為對我會有啥幫助,放學就是要休息啊、放鬆啊、玩啊、遠遠逃離課本啊~結果別人放學後在看哆啦a夢笑得合不攏嘴,本悲劇男主角放學後在看阿法+杯塔=三…個小朋友?隨著學校課程進度的推進,我還接觸到了開根號、平方、次方、立方、三角函數、分子、分母,再搭配上科學符號,這對一個連「先乘除後加減、括號內的先算」都能搞的一蹋糊塗的人來說,這鬼玩意簡直就是三個小朋友靠著腰,我寧願去背陋室銘默寫也不想面對這見鬼的東西。
(我國中的國文成績可是媲美國文小老師的啊,把週記當作文寫,寫到國文老師想收藏,段考寫作文,寫到被學校邀稿寫校刊[但不是我獨自完成,是學校同時也找了另一個同年級的超級高手、成績排名全年級前十名超級前段班的女同學跨班合作,這傢伙各項成績都遠比我原班最強的同學還強好幾倍〕,但是數學成績是放牛班的啊!同一個人兩種科目成績天差地遠應該也是滿厲害的!)
到了國二,一開始還沒接觸資源班,而是學校外找特教老師每次數學課就把我拉到獨立空間一對一教學,但依然未見起色(只是班上同學很羨慕,因為那個老師頗有氣質且滿漂亮的),而我此時仍不知道學習障礙這東西,直到接觸了資源班,資源班就只負責三大科目:國英數,而我一開始三科都轉資源班,直到幾次小考,資源班國文、英文老師發現我有多兇猛,只有數學老師發現不行,所以跟學校反應,國英兩科調回原班,在資源班會被拖垮,僅留數學在資源班補救,但是也不是一下子就發威,資源班換了兩個數學老師後,第二個數學老師黃老師的教法有稍微讓我搞懂邏輯,但是帶入算式後我一樣一頭霧水,就這樣犧牲了國二的期中考後,黃老師改變教法,就這樣子的,突然間的,卡在我跟數學之間這一道見鬼般的看不到的濃霧,就像被黃老師吹散了!有一種豁然開朗、突然開竅的感覺,但並不是全都懂,而是特定幾個算式突然就會了,之後幾次小考相關題型也就那一題會而已,其他的邏輯不通無法套入算式一樣不會,這個情況一直持續至今。然後在我國二下開始,英文也慢慢跟不上原班,在輔導室主任也就是原班英文老師跟我和我娘溝通過後,也把我的英文課調到資源班,但沒有多大進展,詞意相同的字就是會搞混,結果進步的反而不是英文成績,而是跟英文老師的交情,在畢業後幾年仍經常找老師泡茶。
而我也在資源班協助下做了智商檢測及學障診斷,並且證明是數學障礙而智商一般,但因為程度輕微,所以僅拿到證明而沒有手冊,金摳連,學障證明沒什麼用,補助、資源也少…
然後在資源班老師、輔導室主任及周邊戰力(就是幾個跟我們比較熟的老師)合力寫推薦函之下,成功進了國立高職台中家商,而因為我的國中在校成績太驚人,所以台中家商出動了幾個老師幾個主任聯手開會,最後大概是想說在哪都一樣,不如姑且讓我一試,所以讓我進了平均成績較高的科系(也是我唯一指定的科系)資料處理科,然後一入校,就能感覺到這間學校學生有點高貴的國立高中生氣勢(如果沒進台中家商,我就是進私立新民高中,然後爹娘就不知道要上哪籌錢了),然後就自覺高攀不起,自卑心作祟;商業類科高一就直接把三大地獄丟給我們,三大地獄:會計、經濟、統計,這三大魔王直接折磨了班上程度比較差的同學三年,當然包括我在內,高三都要教成會了(成本會計)我還在翻初會(初級會計)課本第一頁傻呼呼看不懂。
但因為我入學前那驚天動地的成績加上有開會理解過我的學習狀況,系上幾乎所有老師都會別關照,印象中高二開始會計老師跟經濟老師會在一般上課時間安排我做其他的公差(譬如去幫老師整理文件),下課後再個別指導,然後考前會特別跟我說這次會考哪些題型,考卷也是幫我獨家設計,就這樣讓我的會計、經濟成績能保持的不會太轟動武林、驚動萬教,而其他的專業科目則是明顯跟不上,老師才會出手,而數學老師也是嘗試了各種方式,包括班會時間帶我去辦公室補救、連續兩節課的下課時間幫我抓重點(第一節課的重點跟第二節課要講的地方)、第八節大家在自習,我去輔導室上數學,最後跟我說「就這幾個常用的公式你背起來,考試這幾題你有寫對我就給你及格。」,說難不難,說簡單也有距離,每次上數學課我抬頭就是盯著黑板發呆(默背公式),低頭就是背公式。也因為這樣我高中的數學小考都能低空飛過。
然後雖然有升上大學,但因為大學大家普遍程度都差,所以是大家一起爛,沒有單獨我一個爛而已,那間大學就是出名的學生資質不高,來混個文憑的而已,我考上的科系更是如此,會考到那裡也是因為分數落點剛好在那裡,而不是我想去,而大學除了高中的三大地獄加強以外,又多了微積分、民法憲法稅法,因為我考上的科系是財政稅務系,除了商業類科基本盤以外,又多了一些法律要學,但是這四種科目課本打開都是無字天書,微積分不用多說,連一般人都不一定學得會,我這個專業學障你要我會?所以當然是有看等於沒看,老師上課都聽他在講火星文,法律課本一打開雖然是國字,但寫的文謅謅,這哪一國語言你倒是說來聽聽…
然後這幾個科目我也忘了怎麼過的,記得當中有一個科目的老師說我們只要整個學期點名有超過半數有到就能及格,所以那一科同學到課率很高,然後裝忙了半學期後人就突然都消失,因為已達及格標準不用再去浪費時間,還有個老師說他的課能去修別的系的學分來補,我也忘了哪一科了。不過最後還是有如期畢業,當個「應屆畢業生」。
從幼稚園一路上來,大致上就只有跟數字相關的東西會變成阻礙我的絆腳石(還有顏色,因為我是專業全色弱&紅綠色盲,在此不談),不要管數字,一切都尚可,不過因為學障的特質,也出現一些跟常人有異的舉動,譬如人際關係跟社交就幹的頗差的,因為我似乎也有人群恐懼症跟怕生(怕生=怕陌生人&陌生環境,小時候的玩伴大多是哥哥姊姊的同學&朋友的弟妹),所以我幾乎沒有自己交的朋友;然後可能因為小時候學習的過程產生太多黑暗面,所以一路上來慢慢的就有了憂鬱症跟焦慮症(好像也有點恐慌症),也就是容易緊張,容易負面思考,一緊張我就什麼屁事都做不好了(交到我手上的事情,相同的事情別人兩三下就搞定,我就是會搞出包來),但是現在慢慢的練到可以壓下緊張不安的情緒,冷靜下來,讓思緒清楚,把事情做好再釋放緊張情緒。
好,就這樣,報告完畢
PS:
大學雖然課業成績都是低空飛過,但我在大學四年倒是玩得很開心,學校位處偏僻(太魯閣溜下來往市區的方向一直走就會經過,在大馬路旁),離校不遠處有一個小小的商圈,三公里內家樂福,以及兩公里內就會到全台知名景點「七星潭」,所以課餘之時就騎著腳踏車跑去七星潭晃晃,後來因為那一帶資源實在有限(三餐選擇少,好吃的不多,家樂福又貴…以當時窮學生的身份來說),待久了發現滿足不了我們,所以同班同學兼室友(還是同鄉的!)在某一次放假回家時買了一台機車,之後就變成不想跑太遠才吃學校附近,然後因為同學那台車比較不容易保養,所以我們上網找了比較會修特殊車輛的店家,然後認識了當地車友,在車友介紹下認識當地車隊,就醬的我跟我同學兩人三不五時就跟車友出去跑跑玩玩,迅速認識了花蓮,直到我大學畢業退伍後都還有好幾次騎車衝中橫跑到花蓮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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